沈清棠将写有“沈曼云罪证”的笔记本合上时，指腹在烫金封皮上轻轻一蹭。
窗外的暮色漫进会客厅，把她眼尾的痣染成了琥珀色——那是前世被车撞飞前最后一刻，雨幕里唯一清晰的光。
手机在掌心震动，是阿杰发来的消息：“医院三楼B超室摄像头已就位，林晓薇在护士站等您。”她低头回了个“好”，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，又补了句：“把走廊监控时间调慢五分钟。”
老周的车停在沈家大宅门口时，她摸了摸手包里的翡翠镯子。
妈妈临终前说“玉养人”的温度还在，可前世她攥着这镯子跪在雨里时，沈家的门扉比玉更冷。
“去仁爱医院。”她对前座的老周笑道，“苏念念的产检提醒，我得替姑姑盯着。”
仁爱医院的消毒水味裹着暖意扑面而来。
沈清棠在三楼转角停住脚步，看见阿杰缩在消防通道里冲她比了个“OK”。
她摸出手机看时间——15:23，比和沈曼云约的15:30早了七分。
足够让某些人把狐狸尾巴露出来。
“曼云女士这边请。”前台护士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。
沈清棠立刻转身，假装在看墙上的“孕妇注意事项”，余光却扫见那身着香奈儿套装的身影。
沈曼云今天穿了件藕荷色针织裙，腰腹处特意松松系着条丝巾，脚步轻快得不像孕早期的女人。
“陈医生今天可得仔细查查。”沈曼云笑着说道，“我这胎金贵，老爷子昨天还说要亲自给孩子挑百岁锁。”诊室门被推开又合上，她的尾音裹着香风钻了出来，“等会儿你把清棠的体检时间改到三点四十，我要让她亲眼看着……”
沈清棠摸出包里的蓝牙耳机。
阿杰的声音立刻响起来：“监控画面已同步到您手机，林晓薇的录音笔电量满格。”她盯着手机屏幕，诊室里的画面逐渐清晰——陈浩然正弯腰调试B超机，白大褂下的衬衫第二颗纽扣没系；沈曼云站在窗边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丝巾，眼底的狠劲比妆容更浓。
“今晚家族聚会前必须让她出事。”沈曼云突然压低声音，“上次曼宁那蠢货把泻药下错了杯子，这次得坐实她推我流产。老爷子最恨克子的，到时候就算沈明远护着，也得把她赶出去。”
陈浩然的手在仪器上顿了顿，抬头时镜片闪过一道光：“我改了她的体检时间，三点四十正好是你做B超的时候。到时候你扶着腰喊疼，我冲进去……”
“叮——”
沈清棠的手机在掌心震动。
她低头看，是林晓薇发来的消息：“开始了”。
再看诊室监控，穿护士服的身影端着消毒盘推门进去，林晓薇的手指在托盘下微微发抖，指甲盖泛着青白——和前世她在法庭上指证时一样。
“清棠？”
沈曼云的声音像淬了蜜的刀。
沈清棠抬头，正撞进对方染着玫瑰金的瞳孔。
她故意把手机屏幕转向沈曼云，露出界面上的“苏念念产检提醒”：“姑姑来得好早，我还怕堵车迟到呢。”说着凑过去看沈曼云的肚子，“这才三个月，腰倒比上个月细了——难道是宝宝太乖，没让您孕吐？”
沈曼云的笑容僵在嘴角。
她下意识后退半步，手按在腰腹：“清棠这话说的，我怀得稳当不好么？”
“当然好。”沈清棠歪头，目光扫过陈浩然发白的指节，“就是前几天听刘婶说，您昨儿还去健身房骑了动感单车？孕早期可不能剧烈运动，我刚在育儿论坛看见，有个准妈妈就是这么……”她突然捂住嘴，“哎呀，当我没说，姑姑这么金贵，肯定比我懂。”
陈浩然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假装整理桌上的B超单，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——是沈曼云发来的消息：“稳住”。
“清棠小姐来得正好。”他推了推眼镜，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，“曼云女士的产检马上开始，您要是不介意……”
“介意！”沈清棠突然抓住沈曼云的手腕，指尖轻轻按在对方脉搏上——跳得比正常孕妇快了二十下。
她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，“姑姑这么紧张做什么？我就是来当家属的，要不给您拍张B超照？等会儿发家族群，让爷爷也高兴高兴。”
沈曼云的手腕在她掌心挣了挣，没挣开。
她盯着沈清棠亮晶晶的眼睛，突然想起前世这双眼睛里只有绝望的泪水。
“不用了。”她扯出个笑，“医生说孕早期拍照对孩子不好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沈清棠松开手，转身对林晓薇道：“护士小姐，能帮我倒杯温水么？我突然有点渴。”
林晓薇的手在托盘上抖了抖。
她弯腰拿纸杯时，藏在护士服里的录音笔轻轻磕在桌角——那声轻响通过蓝牙耳机钻进沈清棠耳朵，像根针挑开了层窗户纸。
“清棠小姐请稍等。”林晓薇的声音发颤，却还是端着水杯走过来。
沈清棠接水时故意“手滑”，温水泼在沈曼云的裙摆上。
“呀！”她忙掏出手帕去擦，“姑姑您快脱下来，我让老周拿回去洗……”
“不用！”沈曼云猛地后退，后腰撞在B超机上。
陈浩然眼疾手快扶住她，却在触到她腰腹时愣了愣——隔着针织裙，他摸到的不是柔软的孕肚，而是硬邦邦的硅胶垫边缘。
沈清棠看着两人瞬间惨白的脸，笑得更甜了。
她摸出手机看时间：“三点二十八分，离产检还有两分钟呢。姑姑，您说等会儿B超单上会有胎心吗？”
诊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。
陈浩然盯着墙上的电子屏，15:28:30的数字跳成31，手心里全是汗。
他听见沈曼云的呼吸突然急促，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。
而沈清棠还在说话，声音轻得像片羽毛：“对了，医生，我听说孕早期要特别注意休息呢。”
陈浩然的白大褂口袋里，沈曼云的手机又震了震。
他低头瞥了眼消息，喉结动了动，强作镇定道：“确实如此，曼云女士需要多加静养……”
陈浩然话音刚落，沈清棠的指尖便“不小心”擦过他肘弯。
病历本“啪嗒”掉在地上，封皮翻开的瞬间，她瞥见最上面一页的诊断结论——“子宫附件未见妊娠迹象”。
“咦？”她蹲下身捡起病历，睫毛忽闪着抬头，“医生，这上面怎么写着无妊娠迹象？
是笔误吗？“
陈浩然的喉结猛地滚动两下。
他伸手要抢病历，却被沈清棠灵活地侧过身：“姑姑，您看看？”
沈曼云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她猛地扑过来抢病历本，香奈儿外套的珍珠纽扣撞在桌角发出脆响：“别听她胡说八道！
我怎么可能没怀孕？“她攥着病历的手在发抖，纸张被捏出褶皱，却始终不敢低头看内容。
“那不如调调您的过往检查记录？”沈清棠的手机屏幕亮起，她指尖轻点播放键。
诊室里顿时响起沈曼云的声音，混着消毒水的冷：“只要她被认定推倒孕妇，这辈子都翻不了身......陈医生，你改她的体检时间，三点四十正好撞在我B超的时候......”
陈浩然的白大褂后背瞬间湿透。
他猛地扯松领带，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，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：“这、这是合成的！”
“合成？”沈清棠勾了勾唇，对门口扬声，“阿杰，把资料给我。”
阿杰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，每一页都盖着仁爱医院的红章。
他将资料递给沈清棠时，指节敲了敲最上面那张——沈曼云三个月内的所有血HCG报告，数值全部低于5。“过去三个月，沈女士在本院做过七次验孕，结果都是阴性。”
沈曼云的膝盖突然一软。
她扶住B超机才勉强站稳，脸上的粉黛被冷汗晕开，露出眼尾青灰的暗沉：“不可能......我明明......”她猛地转向陈浩然，“你不是说能伪造数据吗？”
陈浩然的镜片滑到鼻尖。
他望着沈曼云扭曲的脸，突然想起昨夜她塞来的银行卡——那上面的数字足够他后半辈子在国外生活，可此刻那些数字都变成了枷锁。“我、我只是改了B超图像......”他声音发颤，“你说只要让她背推孕妇的锅......”
“住口！”沈曼云尖叫着抓起桌上的血压计砸过去。
金属外壳擦过陈浩然的太阳穴，在墙上撞出个凹痕。
林晓薇吓得后退半步，藏在护士服里的录音笔终于不再发烫——她昨夜被沈曼云用家人安危威胁时，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天。
沈清棠退到窗边，看着沈曼云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。
前世此刻，她正跪在沈家祠堂，听着沈曼云在家族群里发“流产B超照”；此刻她攥着手机，录像功能一直开着，画面里沈曼云的疯癫、陈浩然的慌乱、林晓薇泛红的眼尾，全都被清晰记录。
“姑姑。”她的声音突然轻了，像前世雨夜打在车窗上的雨珠，“你说爷爷最恨克子的。
可你知道吗？“她举起阿杰给的资料，”爷爷昨天还问我，什么时候陪他去孤儿院——他说沈家欠了真千金十八年，要多做善事积德。“
沈曼云的瞳孔剧烈收缩。
她终于低头看向手里的病历本，“无妊娠迹象”那几个字像烧红的铁，烫得她手指发疼。“你怎么会知道......”她踉跄着后退，后腰撞在B超机上，硅胶假肚垫“咔”地裂开道缝，露出里面灰白色的填充物。
诊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陈浩然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，是沈曼云半小时前发的“稳住”，此刻屏幕亮着，映出他苍白的脸。
林晓薇终于敢抬头，她望着沈清棠腕间的翡翠镯子——那抹绿意和昨夜沈清棠塞给她的“家人安全证明”上的公章，同样让人心安。
“阿杰。”沈清棠将录音文件和病历复印件收进手包，指尖触到翡翠的温度，“把监控录像和林护士的证词整理好。”她看向缩在墙角的陈浩然，“医生，伪造医疗记录和协助诬陷，刑期应该不轻吧？”
陈浩然瘫坐在椅子上，白大褂滑落在地。
沈曼云突然冲过来要抢手包，却被阿杰拦住。
她望着沈清棠眼里的光，突然想起前世那个雨夜——当时这双眼睛里只有绝望的水，可现在，里面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火。
“走了。”沈清棠拍了拍阿杰的肩，转身时对林晓薇笑了笑，“护士小姐，辛苦你了。”
林晓薇望着她的背影，喉咙发紧。
直到诊室门彻底关上，她才摸出兜里的手机——沈清棠发来的消息静静躺着：“你父亲的手术费，沈家会全额承担。”
走廊里，沈清棠摸出手机给赵律师发消息：“证据已备齐。”她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“正在输入”，眼尾的痣在消毒水味里闪着光。
前世她攥着翡翠镯子在雨里哭的时候，怎么也想不到，十八年后的今天，这抹绿意会成为砍断所有阴谋的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