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咦？锦囊里竟然还有宝物？”苏言忽然感到锦囊中金光大胜，不由得屏住呼吸，将手探进锦囊。
指尖刚触到锦囊里的硬物，一股细微却极具穿透力的震颤便顺着指腹蔓延上来。
苏言正站在扬州府衙的丹墀下，头顶是被大旱炙烤得发白的天空，连风都带着灼人的热气，可这锦囊里的物件却像藏着一团凝练的雷霆，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股蓄势待发的威压。
解开锦囊的刹那，不等他伸手去取，一道刺目的金光已从囊中跃出。黄符纸在空中舒展的瞬间，苏言只觉耳边炸响一声微不可闻的雷鸣，并非来自天际，而是灵符自身散发出的灵力共鸣。
他连忙抬手接住，入手的符纸比寻常符咒沉得多，纸面黄中泛金，边缘还残留着朱砂未干般的殷红，细看才发现那不是朱砂痕迹，而是符文游走时留下的红光残影。
“这便是五雷符……”苏言屏住呼吸端详。
符纸长约三寸，上圆下方的形制如天地对峙，符头的八卦纹流转着暗金色光芒，乾卦位隐约有雷光闪烁。
符身的符文更是惊人，“雨”字头如乌云翻涌，两侧的“二垣”符文似金甲将军持刀而立，中间的“田”字格里竟真有细微的电光跳跃，仿佛能看见雷公电母在其中颔首待命。
五位雷部元帅的符号以五角星芒排列，邓元帅的火纹、毕元帅的金光、刘元帅的风痕、辛元帅的雷纹、庞元帅的云气，各自占据一角，却又彼此勾连，形成一个生生不息的能量漩涡。
最让人心悸的是符脚的“敕令”二字。
那笔画刚劲如铁，每一划都像劈开混沌的雷霆，落笔处还盖着一方朱红法印，篆文“雷部正法”四字刚一入目，苏言体内的灵力便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，与符纸上的雷霆之力产生了强烈共鸣。
“好强的力量……”他忍不住低叹。
掌心的五雷符突然微微发烫，符面符文竟开始缓慢旋转，周围的空气随之躁动起来，原本静止的尘埃被无形的力量牵引，在符纸周围形成细小的漩涡。
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的淡淡硫磺味，像是暴雨将至前的气息，连头顶的烈日都仿佛被这股力量逼退了几分，投下的光影都变得有些扭曲。
苏言忽然明悟过来。师祖赐下这道五雷符，哪里只是为了求雨？符身流转的何止是雷部神力，更是对天地阴阳的调和之法。
那八卦符头引天地之气，五位元帅符号聚雷部威仪，“敕令”二字定五行方位，整个符面就是一座浓缩的雷阵，将雷霆的毁灭之力转化为润万物的生机。
先前看玉鉴镇灵时只觉温和，此刻才懂蓬莱道门的真意——雷霆为威，甘霖为恩，刚柔并济方是济世之道。
他握紧符纸的手微微收紧，指腹能感受到符文下脉动的力量，那是足以劈开旱魃、撕裂浊气的雷霆之威，却又在最核心处藏着一丝温润的水汽，如同春雷炸响后必然降临的甘霖。
抬头望向依旧干涸的天空，苏言眼中多了份笃定，这道符不仅是求雨的法器，更是师祖在告诉他：欲安江南，先明雷霆与雨露，本就是一体两面。
“有了这两样宝贝，何愁大事不成！现在，就待天明了！”苏言再次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计划，总是觉得缺了一环，又想不起来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“糟了！还有一件事，我竟然忘了！”苏言一脸黑线的拍了拍额首。
……
云海翻涌如浪，将蓬莱仙山的琼楼玉宇托在半空。
云雾深处忽有松涛阵阵，一棵千年古松破云而出，苍劲的枝干如卧龙探海，松针上凝着的露水珠折射出七彩霞光，坠落时在空中化作细碎的灵雾。
松下石桌石凳皆为天然玉髓凝成，桌角还沾着几簇从云隙飘落的瑶草，泛着莹润的光泽。
蓬莱师祖便坐在石凳上，青灰色道袍随山风轻拂，衣袂边缘绣着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，与周围的云海融为一体。他发髻以木簪固定，几缕银丝顺着鬓角垂下，被霞光染成淡淡的金红，却丝毫不显苍老，反倒透着岁月沉淀的温润。
那张脸轮廓清癯，双目微阖时似有流光在眼底轮转，睁开时便如星辰坠入寒潭，深邃得能映出整片云海的流转。
石桌上的棋盘是用万年玄冰玉雕琢而成，棋盘纹路间凝着不散的寒气，却又被师祖指尖萦绕的暖意中和，形成一圈朦胧的白汽。
黑白棋子并非凡物，黑子似取夜空寒铁，落子时带起细微的风鸣；白子则如凝露珍珠，触碰棋盘时会漾开淡淡的光晕。
师祖执棋的手指修长清瘦，指节分明，捏着棋子的动作轻缓如流云，仿佛不是在落子，而是在梳理天地间的阴阳脉络。
他面前并无对手，棋盘上的棋子却在自行移动。黑子如乌云聚散，白子似星辰明灭，每一步落定都伴随着细微的雷鸣或露滴声。
偶有仙鹤从云间掠过，盘旋在松枝之上，低头看向棋盘时会发出清越的鸣叫，像是在为某一步妙棋喝彩。
师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，目光落在棋盘西北角的死活劫上，指尖悬在白子上方迟迟未落，眼神里既有对棋局的深思，又似在透过棋局俯瞰人间。
山风突然转柔，吹得松针轻响，棋盘上的云雾骤然散去，露出隐藏在棋子下的纹路——那竟是一幅微缩的江南水系图，扬州城的位置正落着一颗待落的白子。
师祖指尖轻颤，白子终于落下，与周围的黑子形成巧妙的制衡。刹那间，云海深处传来隐隐雷鸣，随即有甘霖般的水汽弥漫开来，沾湿了他的道袍下摆，却在触及衣料的瞬间化作符文消散。
他抬手拂过棋盘，棋子便如星子归位般飞回棋盒，动作行云流水，不带半分烟火气。抬头望向云海翻腾的东方，那里正有霞光破晓而出，师祖轻声自语：“雷霆定界，雨露滋灵，这盘棋，该让他们自己落子了。”
话音落时，松涛与云浪同时静歇，整座云中仙境只剩下棋子碰撞的清响，在天地间悠悠回荡。
“师祖！”一声稚嫩的叫声在一旁响起，一个散发着金光的三尺小儿，穿着肚兜，挺着胖嘟嘟的肚子，俏生生的爬了过来，脸上带着无尽的笑意。
“滚。”师祖嫌弃的看了小童一眼，抬手要打。
“师父莫恼，您吩咐的我已办妥了。”小胖童满脸童真。
“这些年了，一点长进都没，你看看你徒弟？”师祖把目光转移到棋盘上。
“哦，徒儿知错了。”小童没听懂师父的弦外之音，只得讪讪的侍立一旁。
“该回去了。”师祖盯着棋盘，良久，乃说。
“哦，唉？去哪？”小童不解的问道。
“扬州。”师祖在棋盘上一指。
“唉？呜噜噜……”小童忽然感到一股极大的吸力将自己席卷于其中，然后就变作一道金光飞驰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