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的阳光把窗帘晒得发烫，苏念在画纸上戳出第三个破洞时，夏栀正对着镜子涂口红。
“我说你能不能别折磨那支铅笔了？”夏栀转过头，看见她把建筑草图改得面目全非，“不就是去个天文社招新吗？搞得跟要上刑场似的。”
苏念把铅笔扔在桌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星星吊坠。银色的金属被体温焐得发烫，像林漾那句“和你有关”的愿望，在心里反复灼烧。
“我在想……”她咬着唇看向窗外，香樟树叶在风中摇晃，“夏栀，你说林漾他……会不会真的把我当替身啊？”
“替身你个大头鬼！”夏栀把口红塞进她手里，“你看看你这张脸，这双眼睛，哪里需要当别人的替身？”她突然压低声音，“再说了，就算以前有白月光，现在不也被你这颗小太阳照亮了？”
苏念被她逗笑，心里的疙瘩却没完全解开。她翻开林漾送的深蓝色速写本，那幅趴在望远镜上的女孩画像旁，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：“像极了那年夏夜的你。”
那年夏夜？是和那个学建筑的白月光在一起的夏夜吗？
帆布包被重新整理：洗干净的素描本、那本夹着合照的《星图手册》，还有夏栀硬塞进来的小镜子。出门前，苏念对着镜子抿了点口红，浅粉色的膏体在唇上化开，像天文台那晚流星划过的光带。
天文社的招新摊位设在林荫道尽头，蓝色的帐篷上挂满了星星灯，远远望去像片会发光的星云。苏念刚走到路口，就看见周延举着个巨大的猎户座模型吆喝：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！加入天文社，免费看流星雨啦！”
“苏念！这里！”他眼尖地瞥见她，冲旁边喊了声，“林漾，你的小师妹来了！”
林漾正低头整理星图海报，闻言抬起头。白衬衫外面套了件深蓝色的马甲，胸前别着天文社的徽章，阳光落在他睫毛上，投下浅浅的阴影。他的目光在她唇上停留了半秒，耳尖突然泛起红晕。
“你来啦。”他递过来瓶冰镇的柠檬汽水，瓶身上凝着水珠，“刚从社团冰箱里拿的。”
苏念接过汽水，指尖触到他的手指，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天文台的热可可。“谢谢。”她低头拧瓶盖，却怎么也拧不开，脸颊开始发烫。
“我来。”林漾接过瓶子，拇指轻轻一拧就开了，还给她时，瓶身上多了道浅浅的指痕，像他特意留下的标记。
摊位后的展板上贴满了社员活动的照片，苏念的目光突然被张泛黄的老照片吸引——照片里的天文台比现在旧些，角落里站着个穿校服的女生，手里拿着支铅笔，正在画星轨图。
那女生的侧影……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。
“这是……”苏念的声音有些发涩，指尖快要触到照片时，林漾突然合上了展板。
“以前的照片，没什么好看的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发紧，转身从帐篷里拿出份社员登记表，“填一下这个吧，就算正式入社了。”
苏念接过笔，笔尖悬在“特长”那一栏迟迟未落。林漾看着她纠结的样子，突然低声说：“可以写绘画，我们社正好缺个画星图的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像怕被别人听见。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低头在表格上写下“建筑素描、星轨速写”，笔尖划过纸页时，忽然想起自己画的那个白衬衫背影。
周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，拍着林漾的肩膀笑：“社长亲自招新就是不一样，连特长都替人家想好了。”他冲苏念挤挤眼睛，“我们社长可是第一次对女生这么上心。”
林漾没反驳，只是把社员证递给苏念。卡面上印着她的照片，旁边是个小小的猎户座图案，照片下方的签名栏里，已经提前签好了他的名字，字迹清秀工整。
“晚上有观测活动，”他把张活动通知单塞进她手里，“七点在天文台门口集合。”
苏念捏着那张纸，突然想起夏栀说的“白月光”。“晚上……我可能有点事。”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，目光不敢看他。
林漾的睫毛颤了颤，没再勉强：“没关系，下次还有机会。”他低头整理星图时，苏念看见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。
离开招新摊位时，周延突然追上来，塞给她个小小的礼盒。“林漾让我交给你的，说是入社礼物。”他挤眉弄眼地补充，“别告诉他我跟你说的啊。”
礼盒里装着支银色的钢笔，笔帽上刻着个小小的“漾”字。苏念的心跳突然加速，这是他的名字，他居然把刻着自己名字的钢笔送给她。
回到宿舍，夏栀正在拆快递，看见那支钢笔发出一声惊呼：“我的天！这是林漾的专用钢笔吧？上次我去图书馆，看见他用的就是这支！”
苏念的心沉了下去。专用钢笔……是以前送给白月光，现在又转送给她的吗？
“你怎么了？”夏栀察觉她的脸色不对，“又在想那个白月光？”她抢过钢笔对着光看，“这钢笔是新的，你看笔尖都没划过的痕迹。”
苏念凑近看，笔尖果然光滑如新，刻着的“漾”字周围没有磨损的痕迹。心里的疙瘩松动了些，却还是沉甸甸的，像压着块没融化的冰。
傍晚去图书馆还书时，苏念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天体物理区。书架上的书大多厚重晦涩，她的目光突然被本《建筑与星空》吸引，书脊上贴着小小的借阅标签，最新的记录显示是林漾上周借的。
她抽出书，扉页上有行娟秀的字迹：“星辰入怀，建筑为证。”笔迹和照片里那个女生的铅笔字很像。
翻动书页时，张泛黄的便签掉了出来，上面画着幅简笔画：两个小孩在天文台看星星，男孩手里拿着颗纸折的星星，女孩的马尾辫上系着红色的蝴蝶结。
便签右下角的日期，恰好是十年前的今天。
苏念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，这个场景……和她相册里那张合照几乎一模一样！只是照片里的女孩，马尾辫上系着的是蓝色蝴蝶结。
难道……
“在找这本书？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苏念慌忙把便签塞回书里，转身看见林漾站在书架旁，手里拿着本《恒星大气物理》。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，突然叹了口气。
“这是……你和那个女生的书？”苏念的声音有些发颤，指尖捏着书脊发白。
林漾沉默了片刻，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香樟树。“不是你想的那样，”他的声音很轻，“那是……我们小时候的照片。”
“我们？”苏念愣住。
“十年前，你爸爸带你来我们市的天文台交流，”林漾转过身，目光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，“你当时穿着蓝色的连衣裙，马尾辫上系着蝴蝶结，说长大要当建筑设计师，要把天文台设计成星星的样子。”
苏念的大脑一片空白，那些模糊的童年记忆突然清晰起来：陌生的天文台、夜空中的流星、还有个陪她折纸星星的小男孩……那个男孩的眉眼，和眼前的林漾渐渐重合。
“那个女生……是我？”她的声音带着颤抖，眼泪突然涌了上来。
林漾点点头，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玻璃罐，里面装着颗褪色的纸星星，星星的角上系着段蓝色的丝线。“你当时说，等你成为建筑设计师，就用这个星星当天文台的奠基石。”
苏念捂住嘴，眼泪顺着指缝滑落。原来根本没有什么白月光，所谓的相似，不过是他一直在等她认出他的证据。
“那本《星图手册》，”林漾的声音有些哽咽，“是你当时落在天文台的，我找了你很多年。”
难怪他会知道她的课表，难怪他画的图书馆和她的风格一样，难怪他说愿望和她有关……所有的疑点都有了答案，像散落的星星终于连成璀璨的星座。
“对不起，”苏念的眼泪掉得更凶，“我都忘了……”
“没关系，”林漾伸手擦掉她的眼泪，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，“我记得就好。”他低头看着她，目光亮得像天文台的星空，“苏念，现在你想起我了吗？”
苏念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，童年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小男孩形象，终于和眼前的少年完全重合。她点点头，眼泪却掉得更凶，像要把这十年的思念都哭出来。
林漾突然伸手抱住她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，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颤抖：“找到你了，小念念。”
图书馆里很安静，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彼此的心跳声。苏念靠在他的胸口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，突然觉得这十年的等待，都化作了此刻的温暖。
她抬起头，看见林漾的眼眶红了，像藏着未落的流星。“林漾，”她踮起脚尖，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，“我想起你了。”
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，把影子拉得很长，像幅温暖的剪影。书架上的《建筑与星空》静静躺着，扉页上的“星辰入怀，建筑为证”，终于有了属于它的结局。
而在图书馆的另一个角落，周延偷偷收起手机，给夏栀发了条消息：“搞定！你家小念念终于想起我们家林漾了！”屏幕上是张偷拍的照片——林漾抱着苏念，窗外的阳光在他们身上织成金色的网，像撒了把会发光的星星。
属于他们的故事，才刚刚开始绽放最璀璨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