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娶你”这三个字入耳,冉儿心头的狂喜几乎要冲破喉咙,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,却被她狠狠咬住下唇,硬生生将那抹笑意压了下去。
她顺势将身体更紧地贴向沈清离,肩膀微微耸动,故意压着嗓子发出细碎的抽噎,每一声都带着精心拿捏的可怜:“清离。。。。。。”
沈清离的双手垂在身侧,手指微微蜷缩。
不知怎的,方才那句承诺说出口后,一股莫名的难过突然涌上心间,心口像是压上了块沉甸甸的石头,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这种感觉奇异,像是在做一件万分不该的事,更像一种无声的背叛,背叛了深埋在心底的承诺,背叛了在记忆里静静等待的她。
他后退一步,拉开些许距离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:“你先好好休息,明日一早,我便去筹备娶亲的物件。”
话音未落,后背忽然一暖,冉儿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,手臂圈得极紧,仿佛怕他跑掉:“清离,我一个人怕。。。你留下来陪我,好不好?”
沈清离背对着她,久久没有作声,他脸上神色却愈发沉郁。
他闭了闭眼,轻轻叹息,终是松了口:“我陪你。”
冉儿立刻绕到他面前,面上闪过一丝狡黠。
她当着沈清离的面,缓缓褪下身上最后一件衣衫,随即身子一软,带着恰到好处的扑进他怀里,脸颊贴着他的胸膛,声音柔得能化出水来:“清离,方才在桶里坐得久了,腿疼得厉害,你抱我到床上去,好不好?”
沈清离伸手将她抱起,手指触到她光滑细腻的肌肤时,浑身骤然一僵,他屏住呼吸,几步走到床榻边,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,几乎是立刻便转过身去。
可那娇滴滴的声音又缠了上来,带着几分委屈的颤音:“清离,不要走。。。我还是怕。。。。。。”
沈清离沉默着在床榻边坐下,后背挺得笔直,轻声说道:“我不走,就在这里陪着你。”说着,他抬手将蒙在眼上的布带紧了紧,生怕布带掉落,看到不该看的东西。
这一日,沈清离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冉儿身边。她总在他耳边低低地哭,时而抽噎着提起那日的屈辱,仿佛生怕他转瞬间就会忘记她所受的苦楚。
他心中那股莫名的憋闷愈发浓重,却只当是自己亏欠了她,便也任由她在身边萦绕。
第二日午时,沈清离被一阵摇晃唤醒。
他睁开眼,骤然被满室刺目的红色晃了神,窗棂上贴满了大红的囍字,床幔换了绣着鸳鸯的红绸,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胭脂香与酒气。
冉儿穿着一身繁复的嫁衣,凤冠霞帔映得她脸颊泛红,她笑着扑进他怀里,声音里满是期待:“清离,你看我好看吗?”
沈清离却顾不上回应,目光在屋里慌乱地扫过,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,哑声问道:“这些。。。。。。是怎么回事?”
冉儿忽然低下头,指尖绞着嫁衣的流苏,露出几分娇羞的模样:“昨日你说要娶我,便托了落生,让他今日备好婚礼呀。”
“我说的?”
沈清离拍了拍头,一脸茫然。
他明明记得昨日只是说要筹备物件,从未说过要这般仓促行礼。他下意识推开冉儿,望着满屋的红色,脑海陷入一片混沌。
冉儿脸上的娇羞瞬间褪去,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。她后退半步,捂着嘴开始哭泣,声音带着刻意放大的委屈:“你昨日才亲口承诺要娶我,今日就反悔了吗?”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她哽咽着,字字泣血:“我知道了。。。。。。你定是嫌我脏,嫌弃我不清白了,所以才想反悔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昨日我还暗自庆幸,终究有人不嫌弃我这残败身子,愿意娶我为妻。。。可谁知,才过了一夜就要反悔。。。”
冉儿的哭声愈发凄厉,字字句句都像刀子,狠狠扎在沈清离的心上。
“这般被人弃如敝履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,不如死了干净!”
沈清离只觉头疼欲裂,那些混乱的记忆与冉儿的哭诉搅成一团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转过身,一把将泣不成声的冉儿搂进怀里,声音带着几分疲惫:“我何曾嫌弃过你?既然一切都已安排妥当,今日便行礼吧。”
冉儿在他怀里猛地一僵,随即爆发出更汹涌的哭声,只是这哭声里早已换了滋味,藏着压抑不住的狂喜:“你。。。
你说的可是真的?当真不反悔了?”
沈清离点了点头,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:“自然是真的。”
窗外的阳光透过红绸窗幔照进来,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染成一片暖红,只是那红色落在沈清离眼底,却像是浸了血的痂,压着他心口,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。
冉儿拉着沈清离的手,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。
铜镜打磨得光亮,映出她眉眼间的雀跃。她拿起一支螺子黛,不由分说塞进他手里,仰头面向他:“清离,你来为我描眉好不好?”
沈清离握着眉笔,含糊地应了声“好”,便抬手在她眉上轻轻描画。只是他心思恍惚,笔触难免有些漫不经心,画得歪歪扭扭。
冉儿察觉到他的走神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伸手从他手里夺过眉笔:“还是我自己来吧,你这手艺,怕是要把我画成个丑八怪了。”说罢,她对着镜子细细勾勒,胭脂轻点双颊,口脂晕染唇瓣,动作娴熟利落。
沈清离便在一旁静静站着,目光落在窗外,不知看了多久,他的眼神渐渐失了焦,连冉儿何时画完了妆都未曾察觉。
“清离,好看吗?”冉儿的声音带着笑意,将他飘远的神思猛地拽了回来。
他回过神,看向镜中的人。原本清丽的眉眼被胭脂水粉细细修饰过,眉如远黛,唇若含朱,确实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明艳精致。
他点点头,轻声道:“好看。”
冉儿闻言,脸上的笑意更深,她起身凑近沈清离,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,声音软糯:“那我先去婚房等你。你快去换上喜服,别让外面的宾客们等急了。”
说完,她提起裙摆,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。
沈清离从衣架上取下大红喜服,动作有些迟缓地穿在身上。盘扣一颗颗系好时,镜中映出的身影被红色衬得愈发清俊,只是眸中始终蒙着一层薄雾,瞧不出半分新郎官该有的欢喜。
待穿戴妥当,他深吸一口气,推门走了出去。
往日清幽的竹屋今日竟格外热闹,院中摆了数张圆桌,宾客们围坐在一起,手里剥着喜糖,谈笑间满是喧闹的喜气。红绸在竹枝间缠绕,与翠绿的竹叶相映,倒生出几分鲜活的热闹来。